当古老的职业和悠久的传说正被工业文化所取代,那些代表了民族历史积淀的民间文化遗产也在逐渐消失。这种“消失”对于旁观者而言是一段故事,对于亲历者却是切身的无奈和感伤。出生在东北满汉杂居山区的常纪庆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命会与古老的满族医术联系在一起。多年来,若不是他和他的伙伴们奔波与坚守,也许满族医药文化早已消亡于历史滚动的车轮下。
口耳相传的民族智慧
长白山作为满族的发祥地,不仅仅给予满族人赖以生存的家园,也带给他们无尽的自然宝藏,在这盛产人参、虎骨、鹿茸、熊胆、蛤蟆油、五味子、细辛、灵芝等多种名贵药材的地方,满族医药的历史可谓由来已久。努尔哈赤就曾说过:“长白山多灵药,灵药应运而生,应时而采”。
常纪庆获得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证书
然而时至今日,人们仍然很难从任何一本古老书籍中发现满族医药的详实记载。《盛京记事》中就曾提到过:“满族人无医术,崇巫术,尚祝由……”
那么,这样一个从未见诸史册的技艺究竟是如何传承的呢?作为满族医药传承人的常纪庆为我们解释了这个疑问。
自幼出生于满汉杂居山区的常纪庆对于满族医药最原始的记忆也并非源于书籍,而是来自于家中的长辈,他的奶奶。“小的时候对奶奶的金针印象特别深刻,每当家中有人生病时奶奶的金针就会为其治疗,我觉得特别神奇也很感兴趣,奶奶就会以口头的方式传授给我一些满族医药的用法。”
常纪庆于长白山上采药
满族人为何要用口耳相传的方式传承满族医药呢, 常纪庆告诉笔者, 这是祖辈人世代不变的原则:“由于满族先民习惯渔猎生活,恶劣的气候环境常使长白山山民罹患各种疾患,满族先民应用本地丰富的有药用价值野生动植物防病治病,并形成了独特的治病手法和用药习惯。随着时代的变迁,长白山满族民间传统医药又与萨满文化紧密结合,从医人员多为萨满,行医治病也披上了神秘的色彩,这种技能也只限师徒、父子、母女、族人口授心传,师傅不允许徒弟使用文字记录,以至于至今也没有专门记载满族医药的专著。”
满族民间的传世瑰宝
多年来对于满族医药的好奇和热爱在少年时期得以研习,这对常纪庆来说是十分难得的经历,“在我少年时期,一位宋姓满族红伤接骨名医觉得我很有天赋也很有兴趣,便收我作传人,这期间我习得心法、技法、手法、秘方和歌诀。高中毕业后,我一边当中学教师,一边又师从吴姓满族民间萨满名医,收集整理满族民间经方、验方。” 由于他博古好学乐于助人,1994 年得到了民间徐姓老满医赠祖传秘岌一本,这本祖传秘笈中有许多常纪庆闻所未闻的方子,专治民间杂病,效果十分神奇。
常纪庆采摘并鉴别植物类别
这份来之不易的“ 幸运” 使得常纪庆更加坚定了传承满族医药的决心,他知道,满族医药并非无存,只是长期以来被萨满的外衣所复盖,虽然是经验而非理论,零散而不系统,但是在北方民间依然有迹可寻。常纪庆将这种传承于民间的艺术称为原生态的自然疗法:“满族是我国东北地区古老的土著民族,其先民在几千年与严寒风雪等恶劣环境做斗争过程中利用本地的中草药,野生动植物谱写出大量治疗疾病的秘方、验方,总结并传承了一整套治疗疾病的方法,满族常用的内病外治方法有针灸、泻血法、艾灸、火罐法、雪疗法、温泉疗法, 骨药贴敷法。同时, 满族也应用汤药、料药治疗疾病,这些方法是满族先民治疗疾病的常用方法、具有一定的针对性、民族性。”
为了不让这种原生态的自然疗法失传,多年来,常纪庆通过大量的整理与研究,向长白山当地满医、采药人、长寿老人请教满族医药文化,认识了300 多种长白山草药,还熟悉其药性和炮制工艺及用法、用量。除此之外,常纪庆一直以研读医古文、古药书、古方为乐趣,手不释卷, 研究分析, 心领神会,研究出一系列自成体系效果独特的满药,并运用于临床治疗中。常纪庆认为:“满族传统医药的当代价值,是在现代人医疗保健的实践中体现出来的,现代人处于电子信息时代,生活节奏高速运转,竞争趋势愈演愈烈,生存压力可想而知,随之而来的,是亚健康人群不断扩大,人们需要健康,人们渴望通过愉快的方法、可口的饮食, 轻松的途径,来达到健康的目的。满族传统医药,经过现代科技雕琢恰恰满足了人们这种需求。与时俱进,实现满族传统医药现代化。”
常纪庆熬制满族医药
作为满族医药的传承人,常纪庆没有像他的祖辈那样体味过满族医师最鼎盛的时候,却在它度过辉煌后不离不弃;他发自内心地喜欢满族医药的神奇,也愿意担负起传承发扬的重任……20 多年来,从学徒到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常纪庆的坚持让这项技艺传承下来,让我们可以感受到满族医药的独特魅力。
民族记忆的守望者
常纪庆的朴实和谦和深深地打动了我们。通过对他的采访,我们了解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暂时面临着一些困境,但是我们相信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所有的问题都会慢慢得到妥善解决。正是因为有了像常纪庆这样的人,为非物质文化的传承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让我们对未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充满了信心。